我舅舅小时候性子很倔。跟老人吵完架,就气哼哼地出门,在门口还会吼一声:我这就去美国!再也不回来了!
姥姥说,每到这时,她就叹一口气,走进厨房。打两个鸡蛋,坠在碗里的面
粉上,加水,拌,加点盐,加点糖。直到面、鸡蛋、盐、糖勾兑了感情,像鸡蛋那
样能流、能坠、能在碗里滑了,就撒一把葱。倒在油锅里,转一圈,起火。看着葱
都沉没到面里头了,将面粉碗绕着圈把调好的面粉浆倒进锅里,铺满锅底。一会儿,
等一面煎微黄、有面香了,她就翻个面儿。两面都煎黄略黑、泛甜焦香时,她把饼
起锅,再倒一点儿白糖。糖落在热饼上,会变成甜味的云。这时候,我舅舅准靠在
门边儿站着,右手食指挠嘴角。我外婆说:吃吧。我舅舅就溜进来,捧着一碗面饼,拿双筷子,吃去了。
我爸说,我以前在房间里看书时,就像进了螺丝壳,总是听不见叫喊我吃饭
的声音。每当这时,他就叹一口气,走进厨房。往锅里倒油,叉着腰等油热起来,
打下一个鸡蛋,叉着腰等,看着蛋白边儿被油煎得黑黄卷了,翻个面儿,往锅里点
酱油、一小点糖和水,听着荷包蛋在酱油里的咕嘟咕嘟声。等酱油和糖的香味把我
抓到厨房门口时,他关火,把荷包蛋连酱汁一起装碗,扣在我的白米饭上。指指:吃。
我妈说,我爸以前痴迷于麻将。中午出门,说好下午回来吃饭,可是到天黑
都不见人。我妈说,每到这时,她就叹一口气,走进厨房。把刚抓的花生,倒进凉
油锅,起火。拿铲子翻着炒,花生们怕烫了,开始叫疼,我妈很有同情心,就把火
关了,就着油继续炒它们。等花生发出一片嘘嘘声,我妈就把它们请出来,顺手把
黄酒从瓶里倒出来,黄酒和花生的香魂半空搅着。这时候,我爸准就开始敲门了。
我以前,不开心时就去买香肠、鸡蛋、青豆、青椒、毛豆和胡萝卜。在锅里
下一遍油,把青椒倒下去,炒出一点味道,捞走;把五个鸡蛋打进青椒油里,看着
它们起泡;再下一遍油,把冷饭倒下去,拿铲子切了米饭,让鸡蛋卷裹着;再下一
遍油,把切好的香肠和胡萝卜,外加青豆和青椒倒下去。我妈这时就在远方开个窗
提示我:别下那么多油!鸡蛋要分块儿!我不理她,继续炒。等鸡蛋炒得泛黄香,
眼看要焦黑时,停火起锅。把炒饭盛一大盆,花一小时吃完,一边抹嘴边的油,一
边烧水煮茶。喝一口热普洱,打一个饱满的油香十足的隔后,不好的心情就飘走了。
我妈说,每当她想我回家,就去菜场买一只壮硕油头肥厚的鸡,洗干净,放
水里煮。放下锅盖慢火焖,把鸡肉里的油都熬出来,浓黄的油浮成一片一片。又拿
一个锅,加点儿水,把一块块的五花肉搁进去,煮得五花肉见灰白了,加了水,下
酱油、糖和黄酒,放下锅盖慢火炯,让肉慢慢炯红。她自己一旁继续扫地、逗狗、
收拾沙发垫去。
她说,这时候,我在外地,或者其他天涯海角的街上,不管走着还是坐着抑
“或站着,准会忽然一皱眉,一耸鼻子,抬头仰望许久,然后对身旁的某人说:我觉得,我妈好像在炖鸡汤和红烧肉。
长按以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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